戴着鸟嘴面具的家伙，此刻正俯卧在楼顶上。
这绝对是一个小块头，除了矮小以外，身躯似乎也瘦弱的无法站直。
垂到地面的长袍盖住了暴露在外的的躯体，看不出来任何关于性别的细节。
霍克把复合弓对准了楼梯口，刚刚被巨剑挡住的箭矢只不过是一个意外。如果对方还敢露出一点点破绽，那么就会被毫不留情的射杀。
虽然并没有绝对的自信可以阻断他们的步伐，但事情的发展一直都会往有利的方向前进。
鸟嘴面具下黑色的瞳孔颤动了一下，霍克立刻拉满了弓弦，对准那一小片缝隙。
对面不可能离开这里，除非他们愿意绕远路，但是那样的话，就会撞到灰披风的枪口。
但他们确实要直接冲向楼梯口。
只需要等待几分钟，他们或许会被紫烟所杀死，或者是耐不住性子冲上来。
至于自己，完全可以在面具后面安然等待。
◇◇◇◇
“……我知道这很困难，但你得绕路。”
“绕不过去的，我们最多还有三分钟时间，药效已经快要消失了！杰尔……杰……”
罗看着杰尔把手伸向自己的后脑勺，然后扯下了那块滤布。
“拿去，这样你能多撑一会儿。”
“……你疯了！这样的话虽然我可能有足够的时间抵达楼顶，但你有想过你会怎么样吗？天知道你能在这片紫烟里存活多久，而且万一我一个人打不过他怎么办！就算去绕路去主塔楼也是你更合适……！”
“你说够了没？时间很宝贵，与其我们冒着一起被箭矢射死的风险，还不如找一个更妥当的办法。”
“但是我拒绝！不管怎么样你都比我更加合适对付那个魔法师。”
“我没资格把你拖进危险。”
“那你就有资格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！拿着！至少得你上去！”
“……抱歉，走吧。”
罗突然觉得一阵恍惚，他意识到自己的滤布已经失去作用了，但他依旧固执的把布递给杰尔。
他没有接，而是默默的把大剑执握在手上。就在罗好奇他为什么要抽剑的时候，巨刃已经砸塌了三楼的地板。
被阻断道路的罗难以置信的看着他，仿佛见了鬼一样。
“我别无选择，这是我的觉悟在罪业之下寻找的道路。”
杰尔收起大剑，走向楼梯。
“疯子……一个个都是疯子……那就和你的觉悟一起被打成筛子吧！”
罗恶狠狠的把最后一块滤布戴上，心情却沉重无比。
觉悟么？
那种事，可不只是送死那么简单呢。
希望杰尔也知道吧。
想到这里，他就奋力的奔跑起来。
◇◇◇◇
霍克抹了抹自己面具上的眼镜片，上面开始起雾了。虽然这种附魔后的鸟嘴面具可以过滤术式，但是透气性显然差到了一定境界，厚牛皮的构造虽然完全可以阻挡毒气，但带着的人也会觉得十分气闷。
这几个家伙居然还没有过来么？或者真的转到灰披风那里了？
霍克稍有疑惑的往楼梯口靠近一点，试图窥探三楼内部目前的状况。
并非十分安静的情况，有脚步，或者是不正常的声音在远离自己。
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敌人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了，他们很可能只是布下了一个圈套，或许就在等待着自己去，然后猛地收紧那副致命的绳索。
虽然霍克并没有其它同伴那样广阔的阅历，但论技艺，的确是高于灰披风或者阿芙特的。
“永远要记住，不要因小失大，沉住气就是最后的胜利。”
他曾经那样说过，而霍克的确也一直奉行着这样的道理。
管你们去了哪儿，只要我还站在这里，那么就永远别想上来一个活物。
弓能履行的唯一义务，就是射穿对手的心脏，从某种意义上而言，霍克，就是一把弓。
“嗯……？”
枪声？
难道说他们真的转移到另一边，并且与灰披风发生枪战了吗？
虽然那家伙的确冷冰冰的很难接近，但如果阿芙特被杀掉，这件事恐怕要以最糟糕的方法结尾。
如果没有在这儿做掉他们，以后的任何行动都会很难完成。
尤其是所谓的“分歧者”。
又是一声枪响，紧接着还是一枪。
“怎……怎么搞的？”
霍克回头瞥了一眼，连续开枪的原因就是，那里绝对是有灰披风很难应付的家伙。
不算下面有两个人，灰披风难道要面对好几个家伙？还是说那下面两个人也去支援其它敌人了？
“啧……看来只能去支援了。”
如果主塔楼上的阿芙特被打断施法，计划就彻底失败了！
就在转身的瞬间，楼梯中响起了脚步声。
“……！”
霍克立刻拉动弓弦，用精铁制成的箭头精确的射中了挥舞着巨剑猛扑上来的杰尔。
150磅拉力的复合弓可以轻轻松松的猎杀大型动物，杰尔身上厚厚的军装此时就和纸糊的一样，侧腹直接被三棱箭头不留情面的洞穿。
但杰尔依旧在往前面冲，甚至连基础的停顿也没有。
“……看来你比熊还强壮啊。”
第二箭，第三箭，第四箭。每一次，箭矢都在男人的身上造成了恐怖的伤口，但他依旧在往前面冲。仿佛是没有痛觉的怪物，只知道徒劳的前进。
霍克闪过杰尔的劈砍，但肋骨却重重的撞在了石砖上面。
第五箭，第六箭……
男人发出了怒吼，身体上的每一个伤口都在大量出血，似乎已经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所掩盖的双目，依旧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目标。
对这个从尸体堆里爬起来的氏族而言，疼痛只是一种感觉。
被射成刺猬也罢，流血而死也罢，只要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达成，那么意志就会驱动那副遍体鳞伤的身体继续前行。
这就是杰尔·德亨特从祖辈那里继承下来的〔觉悟〕！
此刻还蹒跚着往对方靠近的男人，已经超越了人类可以形容的范围。
他一步一挪的靠近霍克，却再也没有力气挥出最后一剑。
霍克呆呆的站在那里，看着男人径直倒了下去。
“……虽然对你的意志感到崇高的敬意，但我还是要杀了你。”
她回过神来似的取出自己的最后一支剑，瞄准了杰尔的头颅。
“走好。”
就在手指即将释放箭矢的瞬间，霍克却觉得从背后被什么来了一下，相应的，那支箭矢也打歪了。
霍克缓缓回头，脸上的面具掉落下来，在她背后放枪的罗，也停下了步伐。
“……女人？”
“真可惜……”
她的嘴唇颤动着，似乎已经无力再站起来。
“我们还会再见面的……分歧者……”
说完，霍克就和在太阳下暴晒的冰块一般融化在了阴影之中。
“杰尔！你……”
“我……赢了对吗……”
“对的，你的〔觉悟〕赢得了最后的胜利……感谢你的滤布，现在我就上去把那个法师干掉。”
“其他人呢……他们还……”
“放心，伊斯就在我身后，那两个家伙只是昏迷了而已。”
杰尔缓缓合上双眼，再也没有力气回答他。
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了，也许这就是自己这一生的终结。
◇◇◇◇
走马灯一样的画面，逐渐在他的眼前放映。
出生在世世代代的骑士世家，拥有无与伦比的荣誉和天赋。
儿时受过的第一个教育，就是永远要看清当前的局势，而不是被虚假的情感干扰自己的判断。
带领着堪称亘恒荣光的冷溪近卫团的自己，一次次的看着因为自己正确的决策而死去的平民和无辜者，第一次对正义的理念产生怀疑。
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？
履行正义。
什么才是正义？
正义就是对的道路。
什么才是“对”呢？
与“错”相对的事物。
但如果根本就没有“对”，和“错”，我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呢？
被这样的疑问迷蒙了双眼的骑士，一步步踏入了自我毁灭的陷阱。
不仅仅是自我毁灭，他错误的决策，最终也毁灭了整个近卫团。
被审判，被流放，被驱逐……
名为“高墙骑士”的男人，内心从未动摇过。
因为他姓德亨特。
他继承了那份永远不会失去信念的意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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